鹿不乖

病人（现代百合，黑暗向妄想）

02.
父亲去世所带来的悲痛姗姗来迟。
大约在两个星期后岑雨薇才贴切地感受到这一点——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了。你经历的事情都不再与他有关联，也许你偶尔会在不经意间道出那个称呼——毕竟如此熟稔——终究还是无人回应。
岑雨薇的心都被一种难言的感情凝涩住了，她分不太清其中都参杂了什么，只是有时她会在莫名地流下泪来，心中刺痛像是肋骨折断刺进了心脏，她小口小口地呼吸去避免这股疼痛，有时还会因为哭太长时间大脑缺氧整张脸憋得通红。但在之后她会小心的收拾好自己，她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自己的秘密生怕别人知道，也是为了不让妈妈担心。
凉水洗脸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好办法。可是冬天的水太冷了，每多洗一次脸雨薇都觉得脸要冻裂了。
然后她就对着能反光的消防箱的玻璃练习微笑。嘴角上翘，眼睛弯一点。嗯，面前出现了一个笑容可爱的小姑娘。肌肉僵硬的时候嘴就会有点歪，雨薇伸手揉一揉然后继续笑。她忘了是从哪本书上看过的，它说肌肉是有记忆的，练得多了就会很自然地呈现了。
雨薇努力让自己记住笑的方式，结果导致她在不笑的时候只要不刻意抿嘴嘴角都会带着微微的弧度。
看起来就像是个幸福的孩子了。
然后她就会回到那个布满灰色的家里，妈妈面无表情地做着饭。厨房里飘来炊烟，家里却像是荒无人迹。
她知道爸爸的去世对她打击极大，所以她努力做一个乖孩子，好让这个家里看起来还有些人气。
这样的氛围在家里持续了大约快半年多的时间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，妈妈的脸庞变得明亮而富有生气，脸上时常带着微笑，有时候还会一边哼歌一边做饭，对待做错事的雨薇也更耐心温柔了——虽然她已经很少犯错了。
雨薇努力不去想妈妈改变背后真正的原因，那会让自己忍不住的委屈。
只要妈妈开心就好。雨薇默默地对自己说，做个乖孩子，你答应过爸爸的。
终于，当那一天到临的时候，雨薇的心里充满了平静。
她乖巧地坐在那对爱侣面前，妈妈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温柔笑意，她拉着雨薇的小手说：“薇薇，这是陈叔叔，以后会和我们一起生活，你愿意么？”
陈叔叔把手里的毛绒玩具放到了雨薇手里，浅笑着用手摸摸她的头向她问好：“薇薇，你好啊。”
雨薇抬眼看着那个带着笑的男人，她又看向妈妈，妈妈的眼睛期待的看着她，那感情太过强烈，一瞬间雨薇觉得像有一只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，几欲窒息。
她把玩具放下，站在陈叔叔面前抬头看着他：“你会对妈妈好么？”
两个大人有些愣住了。
雨薇接着说：“妈妈很脆弱的，你要好好地对妈妈。”
妈妈的眼眶有些湿润，她轻声说：“呀，这孩子……”
陈叔叔一把抱起雨薇将她揽进怀中，亲了亲女孩温暖的发顶，柔声对她说：“当然，我会对你妈妈好的，她是个好女人，我会疼你的。”
雨薇默不作声，只是伸手抱住了男人的脖子。
两个大人惊喜地对视一眼，更加热烈地拥抱着雨薇。
三人一起站在街上准备回家的时候，雨薇站在中间，她的左手拉着妈妈，右手被陈叔叔拉着。看着“父母”高兴的脸庞，任谁也会觉得这是幸福的一家子。
只有一件事是谁也不知道的。
深夜，雨薇从自己睡觉的床上坐起来，在枕头套里摸摸索索出一张照片，她借着微光定定地看着照片上的那个人，然后嘟起嘴在上面亲了一下，小声说道：“爸爸我爱你。”
那声音消散在寂静如水的夜里，没有激起一丝波澜。